電影愛情觀:《女朋友的女朋友》(A New Girlfriend) – 愛的了解、佔有與取代

電 影 愛 情 觀 : 《 女 朋 友 的 女 朋 友 》(A New Girlfriend) – 愛 的 了 解 、 佔 有 與 取 代

文:曹祐謙

《女朋友的女朋友》(A New Girlfriend)(法文: Une nouvelle amie) 算是一套奇妙的異色之作,先後獲得2014 多倫多影展、聖塞巴斯蒂安影展最佳影片,2014台灣金馬國際影展選映,2015第39屆香港國際電影節選映,那麼到底這套由法國導演法蘭索亞奧桑執導,包含了女同性戀、異服癖、忠誠背叛交替的電影,訴說的是表面上的變態畸戀,還是愛情的本質?

女朋友的女朋友 A New Girlfriend

不是閨密蕾絲邊,而是臣僕與主人

電影從嘉露兒(Claire)參加閨密羅娜(Laura)的喪禮開始,從短短的倒敘中,不難看出嘉露兒遇上羅娜之後,從來沒有自己的人生,嘉露兒的人生中心,一直都是羅娜,就像臣僕遇上自己的主人,主人的意志就是一切,於是自己心甘情願的做襯托,悲喜與共,因為你戀愛,我陪著戀愛,你結了婚,我也跟著結婚,這種感情早就超越了閨密,可是就算兩人跨越到了蕾絲邊的境界,臣僕依然不過是情感的附庸,於是羅娜病逝可以託孤,甚至連照顧自己老公的責任都交託給嘉露兒,羅娜從來不曾仔細考慮嘉露兒的心理承受,或者她也從來無需考慮。

有一種擁有,是就算我離去,我也依然擁有你的全部,對於羅娜而言,嘉露兒就是這種被擁有的存在;而另一種擁有,則是就算你離去,我仍擁有你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也等於永遠擁有你,這是嘉露兒對羅娜的心態。

所以,如果羅娜的老公大衛(David)只是一個普通的喪妻者,羅娜與嘉露兒這段美好的情感主僕關係很可能將會一直延續下去,可惜,大衛從來不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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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屋及烏卻遇上假扮烏鴉的太陽鳥

愛一個人必須了解一個人,而了解一個人卻不一定代表你愛他。羅娜愛著並了解大衛,所以大衛面對羅娜從來不曾隱瞞自己的異服癖,羅娜的逝世對於大衛而言,是剝奪了這世界上唯一一個了解他/她,而無須隱藏自己的人。於是當維珍尼亞(Virginia)的祕密被嘉露兒發現時,他/她是欣喜的,某程度上這是移情作用,因為嘉露兒是羅娜最親近的閨密,與嘉露兒分享便等於跟一部分的羅娜繼續分享這個隱藏版的人生。

所以嘉露兒一開始是無辜的,她遵守著與羅娜的約定照料大衛與孤女露西,卻意外發現了維珍尼亞的存在,就像一個愛屋及烏的人,突然發現那隻烏鴉原來是太陽鳥假扮的,隱藏在黑羽下是耀眼且燦爛奪目的光芒,但這份光芒卻絕對不是世人能夠直視或者認可的,於是她再也無法當對方是一隻普通的烏鴉,如果羅娜是看似聖潔的白鴿,那麼維珍尼亞卻是另一個奪目的極致,維珍尼亞的出現,讓嘉露兒的人生從此多了新的重心。英文片名直接的多,”A New Girlfriend”,新的女朋友,而中文片名則多了些曖昧的異色成分,變成了《女朋友的女朋友》。維珍尼亞既是羅娜的身外化身,卻又是羅娜的老公,這禁忌的雙重身分讓嘉露兒陶醉的自欺欺人,因為對亡友的愛戀與責任,因為不能宣之於口的隱密,更因為期望佔有更多屬於亡友的一切,這種情感的混合,讓嘉露兒寧願欺騙自己的老公,也不願意輕易放棄維珍尼亞。維珍尼亞與羅娜不同,羅娜對嘉露兒的需要遠不及維珍尼亞,所以維珍尼亞與嘉露兒互相依存的關係越發的緊密,兩者都試圖在對方身上尋找更多羅娜的影子,卻相互挖掘出更深層的對方以及自我,於是這個佔有不再是為了得到羅娜,而是為了擁抱真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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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佔有的影子中找尋自我

大衛在羅娜的生活中只是偶爾以維珍尼亞的身分出現,而面對嘉露兒卻更坦然的接受自己寧願完全變成維珍尼亞。嘉露兒終於找到了反客為主的機會,如果大衛是為了羅娜存在的,維珍尼亞卻逐步變成只為了嘉露兒而存在,只有嘉露兒的召喚,可以喚醒維珍尼亞。

於是嘉露兒那個看似一見鍾情的老公吉爾斯Gilles (實際上只是陪羅娜失戀散心而遇上的對象),突然間就變得可有可無了,他既不能滿足自己對亡友的佔有欲(本來他就是個嘉露兒模仿羅娜行為下的替身),又更不能與自己分享女性閨密才能獲得的心理滿足,所以就算在「大衛是男同志」這個用以敷衍的謊言導致的幻覺中,大衛也成了男男關係中的主導,嘉露兒的老公變成了代替嘉露兒自己被侵占的替身。至此,在嘉露兒的人生中,吉爾斯這個老公的身分已經名存實亡。

剩下的只是舊的自我所面對的道德規範,一個鰥夫,一個假裝自己是身心都不曾出軌的好太太,在英國犯罪小說女王Ruth Rendell 的短篇原著中,嘉露兒與維珍尼亞的故事在屬於大衛的男性性器試圖侵犯這段關係時便以粗暴的死亡告終,但在電影中,導演給予了大衛死亡的機會,也給予了維珍尼亞及嘉露兒重生的可能,那場未完成的激情後的車禍,被揭穿的維珍尼亞的身分,把掩著火盆最後的一層紙徹底燒毀,嘉露兒面對著再次失去摯愛的痛苦,直到最後嘉露兒願意面對雙方的禁忌愛戀已是不可迴避的事實,維珍利亞願意放棄大衛的身分從而繼續生活,這段關係才開始有了真正的將來。

這是一場華麗的取代,新的自我取代舊的自我,新的身分取代舊的身分,新的愛侶取代舊的愛侶。所以在片尾,羅娜的化身露西(孤女)坦然面對著自己的「母親」維珍尼亞,以及「母親」的另一半,另一個母親嘉露兒,而非面對大衛及羅娜,這時的羅娜/露西已是這段關係中的客體,作為主體的嘉露兒以及維珍尼亞也已經醞釀了新的結晶(嘉露兒的胎兒),他們都背叛了曾經的愛侶,卻又都最後忠於了挖掘出真正自己的彼此。

拋開性相這種表象,愛戀的基礎根本在於如何在滿足對方時同時滿足自我,要彼此滿足首先需要的是了解,而後期望把這種滿足的狀態私有化而產生了佔有,最後則是用這個磨合後而產生的彼此取代掉過去的印記。不過大部分人總難像維珍利亞拋棄大衛身分般的徹底,所以如果現在是幸福的,又何妨容許有個露西代表過往以彼此接受的形式在心底存在!

圖片來源:第39屆香港國際電影節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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